第952章李代桃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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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关押着的两名犯人身份格外特殊，来来回回的牢子都比别处恭谨些，甚至可以说带着点儿敬畏和谄媚，似乎面对的并不是犯人，而是老长官、老上司。</p>

“今儿怎么样？”一名守牢番役低声问同伴。</p>

同伴摇摇头：“没动筷子。”</p>

那番役叹口气，走到牢房前头，隔着粗如儿臂的生铁栅栏，温言软语的道：“徐掌刑，您何必和自个儿置气？俺小魏敬您是条汉子，可从来不曾有一丁点冒渎，奉劝徐掌刑好好将养，也许将来还有走出去的一天呢？”</p>

番役说完，自己心头又是一叹，明白里头这位走出去的机会，委实渺茫得很，刚才这番话只能哄鬼。</p>

里头那人抬起头来，果然是当年京师叱诧风云的冯保阉党骨干，令小儿不敢夜啼的掌刑千户徐爵！</p>

但现在不比当年，他身体瘦了一圈，头发胡子老长，眼窝子深陷下去，两只眼睛幽幽如鬼火，盯着番役看了一眼，顿时叫那番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。</p>

“出去，徐某人还有出去的一天吗？哈哈哈哈……”徐爵放声大笑，他内力精湛，笑声在阴森森的深牢大狱中回荡，宛如地狱鬼嚎。</p>

对面囚室的犯人闻声也抬起头来，同样瘦了一大圈，但马蜂眼中凶芒依然炽烈，甚至比以前更为阴森可怕，咬牙切齿的，咋着豺狼嗓门：“他**，小魏承你吉言，真有出去的一天，陈爷爷要把邢尚智、白玉亮、郎效和、崔广微这些龟孙子，都**一个个捏死，捏、死！”</p>

姓魏的番役脸色发白，噤口不敢多话，还朝远处走了几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，这两个毕竟是老长官，积威极重，适当照顾一下大伙儿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，但要跟着胡说八道，传到邢尚智耳朵里，只怕他小小一个看牢番役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。</p>

陈应凤被关在这里，死不死活不活的折磨，身体倒是没受什么苦楚，就是从威风凛凛的东厂理刑百户，变成个不见天日的罪囚，两三年关下来，真正生不如死。</p>

乐得多骂骂开心，他攀着铁栏杆，千般日万般肏的痛骂邢尚智一班人，乐得嘴里痛快，张鲸、张诚、秦林、张四维也没少中枪。</p>

“这又是何必呢，难道咱们是秦林、邢尚智抓进来的？”徐爵幽幽一声叹，又苦笑道：“陈老弟，歇歇吧，说什么出去如何如何，你真觉得咱们这辈子还能重见天日？”</p>

陈应凤顿时哑口无言，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，马蜂眼里凶光潜消，很快就黯淡下来。</p>

这两位是冯保阉党在东厂的重将，那罪行自然是极重的，依着万历的心思，自是要将他们砍了脑袋。</p>

但冯保倒台之后，一系列的事情叫人眼花缭乱，先是李太后和万历不合，接着万历击倒江陵党，将王国光曾省吾等大臣尽数罢黜，接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宏身故，东厂督公张鲸升司礼监掌印，张诚接手东厂，最近又换了秦林……</p>

接二连三的变故下来，谁还记得起这两个冯党的倒霉蛋？东厂从冯保、张鲸、张诚到秦林，接连四任督主，你方唱罢我登场，城头变幻大王旗，每一任都忙着排斥异己安插心腹，尤其张鲸、张诚还得把主要精力放在皇帝身边，放在司礼监，花在东厂的心思就更少了，于是徐爵和陈应凤就要死不活的关在这里。</p>

就连邢尚智，也只是偶尔来嘲笑一番，最近一年都来得很少了，原因也很简单，冯保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权阉奸佞，万历提起他就恨得牙痒痒，宫中二张、外朝文武，都一致认定他罪恶累累，这只死老虎已经死得硬梆梆的了，绝无可能东山再起，连冯保尚且如此，麾下这些小鱼小虾又和死人有什么区别？</p>

如果不出意外，徐爵和陈应凤将永远被关在幽暗的大狱之中，三年、五年，再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，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，从东厂大牢中拖了出去，扔到京师南郊的乱葬岗子喂了野狗。</p>

徐爵早已想通了这一节，所以他心如死灰波澜不起，如行尸走肉般活着，一切的希望都离他远去。</p>

陈应凤火性重些，可听到老上司老朋友的这两句，最终木然半晌，也幽幽叹息着颓然坐倒。</p>

也许他并不是不明白，只是不想明白得太早，还想给自己留一点希望。</p>